羸弱的她身上罩著一件大大的白色T-shirt,
寬鬆的衣服更承托出她的嬌小。
她屈著腳, 雙手捧著一杯威士忌,
杯子裡的冰塊在微顫中發出的聲音在黑暗的房間裡被放大了。
懶懶的, 她窩在窗邊的窗台上, 頭靠在冰冷的玻璃上,
窗上隨著她緩緩的呼吸,印著忽大忽小的霧氣。
幾縷半濕的碎髮遮掩著蒼白的臉龐,
她無神的眼光凝望著外面在夜幕下細細微雨中閃爍的絢麗,
「今天或許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吧。」她苦澀的笑容在嘴角暈開。
腦海中翻滾著自己這些年的零碎回憶,
十歲以前她還是一個被父母捧在手心, 溺愛中幸福成長的公主,
自從那個溫暖愛笑的媽媽因為一場急病撒手人寰,
帥氣的爸爸很快就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後媽,
她的人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。
無論開始她如何努力討好地做一個新媽媽眼中乖巧的孩子,
無論後來她如何讓自己成為一個渺小透明的存在,
無可置否的, 她依然是後媽眼中那個多餘的眼中釘。
十二歲, 後媽打著要「為孩子好」的旗幟,
把未成年的她送到國外培訓。
十年了, 除了前幾個月屈指可數的電話噓寒問暖,
之後她就被遺忘在異國他鄉, 無人問津。
唯一欣慰的是爸爸每年按時打到銀行的那一串沒有溫度的數字,
這或許是唯一一個可以安慰自己沒有被徹底放棄的理由吧。
練習生的生活是緊湊辛苦的, 除了要努力學習外文, 就是練習唱歌和跳舞。
每日起早貪黑,時刻辛苦的操練, 為了舞台上的寥寥數分鐘,
不知道有多少個日夜因太辛苦而哭泣著反覆練習,
不知道有多少個瞬間因無法支撐下去而想過放棄。
十七歲那一年,
她終於跟著其他五個女孩正式出道,
她記得那一晚在掌聲中走下舞台的一刻, 她問自己:「如願以償了嗎?」
腦中居然閃現著一片慘烈的空白, 麻木著。
或許在達到「出道」這個目的之後,
她有著一種失去目標的空虛和恐慌,
夾雜著對未知未來的不確定和迷茫。
看著其他女孩嘰嘰喳喳興奮地雀躍,
和眼中閃爍著對未來光明無限的憧憬,
此時的她雖然臉上一樣滑落下和大家共同辛苦的汗水,
但她的安靜卻讓她突兀的和其他姐妹格格不入。
她不是沒有試過融入她們輕而易舉就揮灑的青春,
可是那些有關家人的話題,
有關衣服首飾化妝品的話題,
還有各自心裡暗戀的那個帥氣男練習生的話題,等等等。
她不知道如何加入, 也沒有什麼自己的見解,
久而久之, 大家習慣了她的安靜,忽略了她的存在,
接受了她喜歡獨處而不是群體活動的孤僻。
終於, 像雕塑般萎縮在窗邊的她轉了轉有點僵硬的脖子,
隨手拿起身旁的茶几上已經快見底的威士忌瓶子,
為自己斟上今晚的最後一杯。
視線拉遠並鎖定牀上的新衣服,
經紀交給她的時候說:「這是今年米蘭春季時裝展最新的衣服。」
是啊,「送新衣服」不知道在曾幾何時已經成為了一個要去陪酒應酬的代名詞。
衣服送的更高級更美麗, 也就代表著要見地位更重更高級別的人。
因為這些應酬, 她有了車子, 房子, 鑽石, 包包等等的奢侈品。
她雖然有著花不完的金錢,
但隨即相伴的也有很多有關她被包養的負面新聞,
那些狗仔說得繪聲繪色, 天花亂墜, 惟妙惟肖。
她的經紀卻也能四兩撥千斤, 公關做得面面俱到。
而她就這樣被動著繼續過著紙醉金迷的明星生活,
穿梭於那些所謂上流階層卻對著她做下流事情的醜陋男人之間。
她昂頭喝下最後一口酒, 嗤之以鼻地搖了搖昏昏噩噩的頭。
「果然,今天真的又是一個不眠之夜。」
酒精已經不能再好好幫助她入眠。
看著窗外漸漸灰白的曙光,
對於新的一天, 她懶懶的沒有一絲期待,
自嘲的, 她甚至不敢問自己這樣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。
在別人眼中她讓人稱羨的富有卻在她的心目中只是乾枯的虛擬。
明明相貌是才二十二的花樣年華,
偏偏心境是已八十八的厭世老態。
腳趾接觸到木地板, 一時間她找不到自己的拖鞋在哪裡。
她揉了揉頭上淋亂的短髮,
光著雙腳搖搖晃晃的朝著牀邊走去,
這樣頭重腳輕的感覺她好熟悉,
自嘲地,她不禁笑出聲來,
沒有多少人會看到如此狼狽不堪, 表裡不一的是她,
更沒有多少人會相信眼前啼笑皆非, 行屍走肉是她。
一個踉蹌, 身軀不由自主向前傾倒,
她失去平衡重重砸向身邊的牀頭櫃,
轟然摔倒在地一時間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妥,
但當她迷迷糊糊發現自己想爬起來卻有心無力的時候,
才感覺到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的頭痛欲裂。
她呻吟了幾聲,
血流不止的她此時才嗅到了血腥味,
虛弱地抬起手摸了摸濕漉漉的頭。
「原來我的人生是這樣結束啊。」
「累了, 迷糊了,算了,不管了。」
昏迷前的最後一刻, 她只剩下放棄後的平靜。
數小時後,各大網站的頭條新聞鋪天蓋地的都是她燦爛笑容的照片,
訴說著她因為意外, 失血過多而死亡,
那些新聞沒有一句負面的,
字裏行間無不惋惜著她短暫卻絢麗的一生。
她就如同一顆流星, 划過天際,
短暫地曾經在這個不喜歡的世界停留過。
为什么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毁灭,而罪恶的事物却始终猖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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