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呐喊,可是滿口血腥,撕裂般的聲帶發不出一絲聲響,
模糊的視線内似乎是消防員在努力地幫他鋸開已經變形的車門。
他的思想慢慢開始啓動,他似乎記起了,
原來他是因爲撞車而被卡在了車内。
思緒慢慢像慢鏡頭似的回到數小時前。
是他,輕狂的他剛剛和一堆朋友狂歡喝了太多的酒,
是他,好強的他一定要拒絕別人而選擇自己開車回家,
是他,迷糊的他一時的疏忽開錯車道逆行迎面撞向另一輛車。
對,他想起來了,他想起那刺眼的車燈而刺耳的喇叭聲,
他和一輛對面的車正面撞到, 之後,他記不清楚了,
可是他清楚記得他撞車了,撞向了別人的車。
他被卡在車内,那被他撞的人呢?
他顧不得那椎心刺骨地痛苦,無視那在外叮囑他不要亂動的忠告者。
他緩慢並艱難地把頭轉向另一邊,映入眼簾的是他不願接受的事實,
那冰冷的地上有一個被白布掩蓋的屍體,
雖然被遮蓋, 但不難看出那是個孩子,
不遠處是一個滿身血跡,悲哀地在哭天嗆地的母親,
她推開幫她包紮的人,推開試圖讓她冷靜的人,
她哭喊著那個已經沒有生命的孩子,她叫駡著那個不負責任的肇事者。
他慚愧,他難過,他後悔,看著那個母親,他知道他是個殺人犯。
這時,他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,嘴巴情不自禁噴出更多火熱的鮮血,
他雖然痛,但他知道自己的傷痛相比那失去愛子母親的心痛是何其的渺小。
他雖然知道車外的人積極地拯救他的生命,
可是他如何振作,如何去面對將來自己滿身的罪孽和滿心的悔恨,
他錯了,他認錯了,可是他永遠也無法彌補自己的錯失。
他想呐喊,他想告訴那個母親他錯了,對不起,
但即使用盡了所有的力量,那幾個字也只能在腦海中激蕩。
他感到從腳向上的冰冷,胸口那撕裂般的痛苦似乎也隨著冷意而慢慢消失,
他不自主地渾身顫抖,他唯一清楚地是他無法在顫抖中擺脫他的愧疚。
慢慢地,他似乎麻痹了,他再也沒有任何的感覺,沒有思想,甚至沒有心跳。
當救護把他從車底拖出來的時候,他已經沒有一絲人氣,
眼角卻清楚地滑出數道淚痕,
似乎沒有人知道他並非因爲對自己的早逝而不甘,
他只是知道他可以終止自己的生命,逃避背負一生的悔恨,
但他卻傷害了一個母親,讓她永遠在痛苦中被傷心啃噬。
他生命的結束並沒有成爲一個句號,
因爲醜陋不堪的他在別人的回憶中留下一生不想面對的省略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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